四年的台大生活 (1)
謹以本文獻給1963年畢業的台大外文系所有同學
【前記】：
日前大學同班同學焦寶進寄來其大作『台大外文系的回憶』，拜讀之後感慨萬千，一時心血來潮，提筆對四年的大學生活，略抒心中感觸，來與同學諸君分享，盼望其他同學能拋磚引玉，同為大學生涯發表高見，作為回憶也好，留給子孫當紀念也行。
Dear
Classmates & Friends:
Time
flies, and another week just slipped by unconsciously.
Starting
from today, I shall post a series of report on my memory of Taita, with 4-5 pages in each. Taita, is a school from where we all came ,
with which we are all familiar, and of which we are always proud.
Of
course, it is hard to condense into a few pages the narration of our school
days, totaling 1,460 in a row.
It matters
little whether one of the classmates is able to call the other’s name. What
counts is all of us once attended the same school simultaneously. Anyone
who graduates from Taida must have something to recall, something to talk
about. However different angle each one is writing from, I am sure it must be a
memoir full of sweetness, fun, joy, disappointment, but not necessarily
bitterness. Because we have left behind so many interesting things and people
on campus.
Therefore,
be it positive or negative, your comment will be most welcome. Please be generous
enough to say something, whether it be a word, a phrase, a sentence or even a
paragraph. Never be an outsider or a spectator, but be a participant in this
collective, valuable and memorable past shared by all of us.
Thank
you and best regards,
In Retrospect of My College Life
『不變』的校門口
古色古香的傅斯年紀念花園
本文共分下列幾個部分：
一、
錄取、入學與報到
二、
對師長、課程與課堂之回憶
三、
師生間之互動與同學之往來
四、
圖書館
五、
宿舍生活
六、
感想
【後記】
一、
錄取、入學與報到：
a.
本人於1959年(民國48年) 自嘉義中學畢業隨即考上台大外文系。與有些其他同學不太一樣的是，外文系並非我的第一志願，台大國貿系才是。衡諸當時大學錄取率不高的情形下，也還滿意。當時考生共約2萬3仟人，僅錄取6仟人，因此能進台大(註)在當時親朋鄰里眼中，咸認為有光宗耀祖之榮。
(註) 【台大創立於1928年，在1945年以前，一般人稱它為『台北帝國大學』是日本人創建的。全台『帝大』(國立大學) 僅此一家，別無分號。今日台灣的國立大學則『塞倒街』(台語-充斥街頭，到處都是) 。當時因聯考競爭激烈，考進台大者，在地方上，常被冠稱『狀元』之美號。
本來一年到頭忙著作生意的先嚴，也因我的僥倖考上而休息一天，特地陪我北上去辦理報到入學。迄今記憶猶深的是，父親特別買了兩張『飛快車』的車票，當時它是台鐵最快捷與舒適的車種，由嘉義到台北需8小時每站必停的普通列車，『飛快車』僅需3個小時。對先嚴的慈愛，內心有說不出的感激。
到達台北後，因遠房親戚住士林太遠，不便打擾，故應同學之邀借住其大姊友人近羅斯福路住處一晚。隔日星期日父親與我早餐後一同漫步校園參觀校內建築，從校門口走到辦公大樓時，約40分鐘父親已疲憊不堪，故未走完椰林大道全程(註)。後來聽人說與親自體會，終於印證台大真是『太大』了。
【註】：【不久家人才發覺父親已積勞成疾，大一下學期結束前就過世。他是我大學四年中來台大參觀的唯一家人，令人遺憾的是，它也是僅有的一次】。
鐘聲響起，又下課了…..
b.
兩日後開始辦理報到入學，地點在近校門口的『臨時教室』(已拆)。上午約8點半抵達現場時報到者已大擺長龍，其中幾位嘉中校友見到到我時，很客氣地讓我插隊(現在回想，實在不該)。范板雄與許文政在我前面，賴政孝與賴國雄在我後面。我的學號是481227，48代表48學年度，1代表文學院，2代表外文系，27代表報到順序。當時本地生共58位，另有僑生。至於許多後來轉系與轉校生，他們的學號如何編訂就不得而知。
二、
對師長、課程與課堂之回憶：
a.
大一英文 (freshman English) 由Josephine Ward (吳友芬)-美國人，是新生南路邊浸信會的傳教師，對學生相當客氣，她說 “There are many heroes in our class” (班上有很多英雄)- 有賴正雄、賴國雄、林信雄、范板雄、蔡武雄等名字都帶有『雄』字….. 。又說 "three
gentlemen named Lai” (三位姓賴的同學)等。有次我單獨去看她時，她很客氣地接待我，為我禱告、祈福並告訴我『跪著』禱告的力量。
b.
國文4個學分是葉慶炳老師授課，葉老師當時只是『講師』，講話風趣，國文課上『左傳』，教的十分生動、有趣，講話雖有點口吃。他常舉古今政治鬥爭的例子作比較。還記得葉老師喜歡評論同學的名字的意義與看法如，文正、寶進等。另外李定一老師教『中國進代史』。
c.
大一課程全部是必修課 (required) ，其中『三民主義』 是國外許多大學不承認學分的學科，譯為the philosophy of Dr. Sun Yat-sen，授課老師名字忘記，但約咯記得是位考試委員，是標準老KMT(國民黨員) ，成績給得不寬，幾乎每堂課都點名。有一次某同學因對其授課感到無聊，趁其轉身在黑板寫字時，溜出教室，老師隨後點名，因為此同學與本人系同宗，我們的名字僅一字之差，本人雖全年不曾缺席，但老師疑似張冠李戴，學期成績給我不及格。與本人同宗的這位同學雖有幾次蹺課記錄，卻得到85分的成績，真正有夠衰。難道這是如同台灣俗語所說，『黑狗偷吃，白狗受罪』?
d.
另有西洋文明史 (History of western civilization) 和 西洋文學概論 (Introduction to Western Literature)，由郝繼隆神父教。本身具戲劇天分與口技的郝神父，把錯綜複雜的希臘神話加以簡單化與趣味化，是西洋文學的啟蒙老師，分數給的合理公平，頗受學生歡迎。
Fr. Albert O’Hara郝繼隆神父
郝神父授課幽默風趣，有時上課穿插一些笑話。他說有一次他搭乘日航班機去日本，機上空服員拿著他的登機證 (boarding pass) 注視他，又看看他的肚皮，然後問他『You are not a Japanese, are you? 』他答，『No, why? 』。日籍空服員感到奇怪的是他的名字-O’Hara (註)，日語讀音成為日本姓『大原』，或另一義為『大腹(おーはら即大肚子) 。難怪一直看他的肚子。
(註) ：愛爾蘭裔的姓如 Eugene O’Neil(美國文學家), Peter O’toole
(英籍名演員) 十分普遍
e.
會話是美國神父牧育才教的，牧老師的教材是採用英文中國郵報(China Post)，它是台灣當時的唯一英文報紙，也是國民黨指定的樣板英語新聞 (後來有另一家叫-China News-英文中國日報)。牧老師教我們對新聞表題的認識與常識，如NATO, Veep, CUSA(美援會)等字。這個禮拜教的課，下禮拜一來就問，是位鬆中帶緊，緊中帶鬆的好老師。記得上課第二周，他慣例用英文名字問學生時，他發現賴國雄是唯一沒有英文名字的同學，再三要他給個名字，國雄一直答說『賴國』，牧老師不解其意，我當場出面解釋，告訴老師 『Everybody calls hm `Lai-Kou”, it is
his nickname.』聽我解釋他終於明白，從此以後上課就叫他”Lai-`Kou”(重音不同)。
喜歡臭豆腐的 Fr. Murphy (牧育才神父)晚年
f.
理則學是殷海光老師教，他教logic很有一手，事理分析清楚，把枯燥無味的邏輯教得很輕鬆。他厭惡學生作弊，有一次考試在黑板上寫 "sincerity First”，強調誠實第一，只要不作弊，試卷上光寫名字也及格。畢業幾年後，因其政治主張不容於國民黨，被停止在校授課，雖然薪水照發，不久鬱悶而終，享年49歲 (1919-69年) (註)，是台大與政大學生十分懷念的老師之一。
他是台灣戒嚴時期的自由主義代表人物，被國民黨政權打壓的代表學者。殷海光，湖北黃崗人，是大陸時期一流學府- 清華與西南聯大的畢業生，生前深受羅素、波普和海耶克影響，一生著述甚多，其中最具影響的是翻譯海耶克的《到奴役之路》以及德貝吾的《西方之未來》，著有《中國文化的展望》上下兩冊、《政治與社會》上下兩冊、《殷海光全集》十八冊等。殷海光故居，現為臺北市定為古蹟而保存下來。總言之，大一的課程是入門與少數專業科目，課程輕鬆。
(註) ：【中國自古『書生干政』，保命不易，殷老師雖未被立即處死，但精神被折磨至死更為痛苦】。
文學院樓上樓下留下我們多少腳印?
對於大一與大二修的體育課，教授客氣，容易pass。至於軍訓課程 (沒有學分) ，除了一件印象頗深的事外，鮮有記憶。某次上課，軍訓教官臨時抽考，題目是，『你認為反攻大陸最佳的登陸地點是何處? 』。這種沒有假設與前提的所謂考題，至今回想，仍覺十分有趣。因為當時『反攻大陸』的美夢十分普遍，愈高層，夢愈美，據說老總統最喜歡聽的口號是，『一天準備，三年掃蕩，五年成功』。
Justin Lai (賴正雄)寫於 美國南加州
2015年2月22日
賴正雄 (Justin L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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